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航空工业直升机所:一段时光 一群人 走向一个目标

2022-02-25 16:47 中国航空报 王增勇

“XXX,我听你声音很好,你听我声音怎样?”

“1到5分,请为通话质量打分,并报告你的高度和距离……”

某部队训练机场内,航空工业直升机所客户支援部设计员李恒正进行通联试验,呼唤着正翱翔于蓝天的铁翼雄鹰。

试验团队五六人,或坐或站或倚,或手撑车门,以各种姿势环绕着一辆指挥车。他们眉头紧蹙,神情专注,盯着指挥车上的通信设备,有人在记录、有人在通话、有人在调试,过程会持续几个小时,直到试验结束,声音也变得沙哑。

机场空空荡荡,远处一排排直升机依次起飞,低沉的轰鸣响彻云霄,扩散四周。

陪伴李恒他们的,只有身旁一丛一丛的草,绿色、焦黄色和红褐色相互晕染掩映。偶尔轻风拂过,瘦瘦高高的草就会朝一个方向倒过去,在中心形成漩涡,像是翻腾的浪。

项目始于2019年,李恒竞聘成为外场技术负责人。

那时的烈日狠辣无情,直升机舱内密不透风,尤其是尾舱,能达四五十摄氏度。人一进去,衣服就会被汗水浸透,为抓取数据,团队往往一待就是近一个小时。

李恒在做的,是部队的信息化能力提升项目,它能大大增强空地装备协同能力,为提升信息化体系作战能力奠定坚实的基础。

“没有哪个型号工作是轻松的,都很辛苦。”李恒说,这样的工作很正常,也很普通,真正的压力,来自于进度。

“当天的话已经说完了”

“项目最艰难的时候,头发都要掉光了。”回想起那段可怕的“魔鬼岁月”,客户支援部设计员陈昌华仍有些激动。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两年,连续保障了多个项目。漫长的时光里,他与部队官兵朝夕相处,渐渐熟悉了这片土地,也慢慢成为了战士口中的“老陈”。作为跟飞队长,他主要负责与部队的协调,项目的压力会集中传递给他,没有后退的余地,必须直面现场遇到的各种突发问题和客户的质疑。

项目涉及五型直升机,试验飞行的架次多、任务重、难度大。另外,不同机型分属部队内部的不同单位,协调过程涉及方方面面,“首先要上报总体作训部门,每个机型再找单独的作训参谋,还要去协调机务和飞行员。”关节细密,流程复杂,不确定因素很多。

最紧张的时候,每周要飞几十个架次。上级部门非常关注,从上到下,压力逐级累积,试验试飞安排甚至精确到了小时。

在部队试验,与在厂里试验相比,完全是两回事。

在厂里,大家的目标是唯一的,是一致的,有固定的沟通渠道。部队则有自己的作训任务,也有固定作息时间,再加上气象和疫情影响,想严格按计划推进,就必须经过精密筹划,再通过大量协调,邀请部队配合,同时,时刻准备应对突发情况,随机应变,这都是需要陈昌华和团队去做的。

“天天都在问部队:‘有没有飞行场次,给我们加个塞,让我们飞一下吧。’”陈昌华说,他已记不得问了多少次,他只记得,每天从进场到结束,会一直说话;或是协调、或是沟通、或是请求,甚至还有争吵。

任务一结束,在回去的路上、在宾馆里,陈昌华都是沉默的,会彻底失去说话的欲望,“我觉得当天的话已经说完了。”

“到了十点,故障不解决就麻烦了”

那段时间,李恒也时刻与焦虑相伴。

试飞现场,状况错综复杂,天气因素、装备因素,甚至操作因素等,都会影响试飞的顺利进行。

另外,试飞故障的排除,需要一个解决过程。外场排故比内场要难得多,外场条件设备简陋,许多关键数据抓取困难,一半的故障都靠排除法解决,得循序渐进,一点一点测试。

但试飞团队手中的时间却所剩无几,飞行计划已排满,每天都有既定任务。故障一旦出现,如无法立刻解决,试飞就会延期,后续计划就得重新调整,像多米诺骨牌,一个被推倒,全部要重排。

保证计划顺利进行,遇到什么故障,李恒都必须迅速解决,尽量把不确定性变成一件可控的事情,且没有多少缓冲余地。有次经历,让他印象深刻。

那天,下午5时飞行后,地面测试下一日飞行科目,突发某波形通联异常,且会影响第二天飞行,因此问题必须解决。

下午5时到晚上11时,连续五个小时,整个团队绷紧了神经,不断尝试。从夕阳西下至夜色浓稠,令人沮丧的是故障始终没有解决。

部队机务提议暂停工作,先退场休息。

“时间确实很晚了,部队机务也很辛苦,从早上七点进场准备飞行,奔忙一天,晚上又陪我们到了十点。”

整个跟飞团队和相关配套厂家的人员一起从机库里慢慢走出来,大家心里五味杂陈。

机库外空空荡荡,夜已经深了,机场边昏黄的灯,只能照亮有限的路面。

一行人围在一起,面面相觑,那是一种复杂而压抑的情绪。李恒忆起当时,细节仍然明晰,苦涩还未完全散去:“确实很尴尬、很失望,压力也很大,确实很想排掉它,但时间太紧了。”

“谁来打电话?”大家相视苦笑。已经晚上10时多了,需要将这个消息通知给很多人,包括部队方面、作训方面和集团方面的诸多领导,汇报情况,调整计划。

“那天晚上睡得很不踏实。”李恒说。

经过漫长的一夜,第二天一早,整个团队重新进场排故,直到下午五六点钟,问题才最终解决。十几个小时的连续运转,终于“松了一口气”。

“把二十几天过成一天”

9月,部队转到北部某训练基地演习。为完成试验任务,整个团队也跟着搬家。

训练基地地方偏僻,从住宿地到训练场足有20公里,还要经过部队的三道门岗,单程需要45分钟。

那是一条笔直的路,“满地都是蛇”,司机师傅为了防止车轮压到蛇,经常会绕着走S形路线。

路的两边是辽阔的草原,一望无际,很难见到人或车,只有牛羊在绿色旷野里悠闲漫步,偶尔会有一两只牛羊,好奇地扭头,朝团队眺望,凝视着这辆孤零零的小车。每天,团队或迎着朝阳、或伴着星月,在草的海洋里无数次地启程或返航。

在新的基地,工作推进的难度进一步提升,除了要跟原部队协调,还要与新部队的负责单位协商,来“努力把大家拢到一块”。

每天都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,项目进度压力始终坠在团队心头,焦虑挥之不去,都在同时间比拼耐力。

工作结束时,天常常已经漆黑,大家拖着身子,把自己带回车里,在沉默中恢复着能量,消耗着漫长的回程时光。有时,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转角,会有一只小狐狸或其他小动物,在车灯下显露身姿,一跃而过。于是,众人打破沉默,欢笑与高呼集体迸发,为小狐狸的“表演”喝彩,劳累困顿似乎也被它带走了大半。

陈昌华说,那时他们“把二十几天过成了一天”。

对他们来说,天与天之间是连贯的,只不过有时是黑夜,有时是白天,有时是休息时间,有时是工作时间,中间没有割裂,长长的一天,走向一个远远的目标。

“不然为什么选择来外场?”

“我觉得我们团队,大家同心同力,做事情比较认真负责,比较有担当。”试验试飞部设计员高海来所里已经3年多,平均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外跟飞,“看过了祖国的大好河山,觉得真是幅员辽阔。”

跑遍了全国,高海对喀什印象最深刻:“天气好时,晴空万里,能看到绵延的雪山,非常壮丽;天气差时,风沙席卷而来,天空被染得昏黄一片,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。”

喀什的天气像极了外场的工作,顺利时,乘风破浪,一往无前;曲折时,各种问题交替出现,让人费尽心神。天气阴晴不定,外场工作也充满变化。

去年12月,李恒的女儿出生。孩子小的时候长得特别快,一天一个样子。隔两天拨个视频,就会发现女儿又变得不一样了,会翻身了、会咿呀学语了……有了孩子后,他觉得自己的心境也滋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,总之,是改变了一些什么。

不过,李恒认为,既然出来做工作,还是一定要做好,“不然为什么要选择来外场?”

在外场,就是目标导向,要始终朝任务所在的方向走,努力地把一件事情推进好,“这会让你觉得每天周而复始是很有意义的事情。”陈昌华说。

责任编辑:王慧